本文作者:adminddos

星占数术︱“数”控生育:秦汉时期胎儿性别占卜与转换方术

adminddos 2025-08-08 10:56:22 3 抢沙发
星占数术︱“数”控生育:秦汉时期胎儿性别占卜与转换方术摘要: ...

按:这是一个历史学者用星占数术破除迷信的小系列。

生育是人类繁衍的重要方式,这在古代或许是唯一途径,它被裹上神秘面纱,或吞鸟卵,或踏巨人足迹,或感北斗而生,其目的在于增强圣贤出生神秘性,塑造其圣人天降气质。神圣性对于身份的建构,除呈现权力诉求外,也体现古人对生育的不同想象。这些透露出,古人认为生育并非仅取决于自身系统,更与时间、空间存在紧密关系。

我们在科学教育的熏陶下,自然知晓生男生女的生物学原理,然而生活在阴阳五行学说主导的社会文化环境中的秦汉人,则构建了另一套知识体系,他们将生育归因于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并试图借助特殊的“处方知识”(recipe knowledge)预测生育结果并实现特定生育目的。这些手段虽已隐入历史舞台,但其余波仍然延续至今,在民间仍很有市场,例如笔者家乡既有算命先生为自己二胎推算某日同房可生育聪明健康之子,还听过出租车司机说通过特殊方式可以转换胎儿性别。这种特殊知识起源非常早,战国秦汉方术中就已出现,并且成为社会日常生活的生育知识。神秘方术不仅可以预测胎儿性别,还可以改变胎儿性别,不仅涉及医方,还常常利用特殊的巫术、仪式、物品实现性别转变。其中包含了古人对生育的想象,也是社会“处方知识”(recipe knowledge)的实际使用。

现代人结婚,还会拿男女双方的八字找算命先生推算新人是否适合结婚,何时结婚吉利。虽然这种习俗已多沦为仪式程序,但其中透露出家庭对新婚者未来的焦虑,长辈希望通过选择时间来化解未来的不确定因素。生育与婚姻最直接关联,它决定了家族兴衰,对妇人能否生育,是否能生育男丁的预测,着重体现在结婚的时间选择上。

在出土简帛数术文献中,常可见某日不可娶亲或嫁女,其后果常与生育联系,比如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取妻出女》简9背壹/158反壹规定,甲寅旬不可以娶妻,为什么呢?因为会无子,即便有孩子,也不会有男丁。(简文原句:“甲寅之旬,不可取妻,毋[無]子。雖有,毋[無]男。”)这种观念在汉代的楚地、齐地还继续流传,比如湖北孔家坡汉简《日书·嫁女》简174、简177贰说,亥日不可娶妻、嫁女,这被称为“妰夫之建”“妰妇之日”,在这天娶妻、嫁女,女的不会生育,丈夫恐怕死去。湖南长沙马王堆帛书《阴阳五行甲篇》第13上说,不可嫁女,否则十二年不会生育。山东临沂银雀山汉简也有类似说法,《三十时》简1792、简1793说不可嫁女,否则不会生育,即便侥幸生育,也不会有男丁。

从现存资料看,早在商代就已经对腹中胎儿性别给予特别关注,《甲骨文合集》第14002片正面对妇好腹中胎儿进行了占卜,卜辞说,若在丁日分娩就会生出男婴,但最后在甲寅日分娩,生了女儿。该片卜辞把生育男儿称为“嘉”,把女儿称为“不嘉”。这种称呼区别,代表了古人对婴儿性别的态度。汉代楚地还出现了直接预测生男女的占卜,比如周家寨汉简《禹汤生子占》简375贰预测性别:“甲、丙、戊、庚、壬,男;乙、丁、己、辛、癸,女。产子不中此日,不死,癃,不行。”与之墓地距离相近的孔家坡汉墓的汉简《日书》也有相同记载,如《生子》:“□、壬,男;乙、丁、己、辛、癸,女。生子不中此日,不死,癃,不行。”孔家坡汉简《生子》对生男婴的预测只留下“壬”,其余残去,据周家寨汉简《禹汤生子占》可知残去天干为“甲、丙、戊、庚”。这里是说,甲、丙、戊、庚、壬,会生男孩;乙、丁、己、辛、癸,会生女孩;若生出孩子不符合上面说的规则,那么孩子会得癃病,无法行走。此处卜辞运用了阴阳观念占卜婴儿性别。在阴阳学说中,古人把甲、丙、戊、庚、壬归为阳,将乙、丁、己、辛、癸归为阴,而阳对应男,阴对应女。

《孙子算经》卷下记载了一种通过计算推算婴儿性别的办法,颇具“数理性”:“今有孕妇,行年二十九岁。难九月,未知所生?答曰:生男。术曰:置四十九加难月,减行年,所余以天除一,地除二,人除三,四时除四,五行除五,六律除六,七星除七,八风除八,九州除九。其不尽者,奇则为男,耦则为女。”大意是说,现在有一个孕妇,年二十九,怀孕九个月,所怀胎儿性别是什么?答曰,男婴。为何?就是用四十九加怀孕月数,然后减去年龄,再除去一至九,所得余数相加,结果若偶数则女婴,奇数则男婴。

周家寨汉简《禹汤生子占》(采自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随州市曾都区考古队:《湖北随州市周家寨墓地M8发掘简报》,《考古》2017年第8期)

无论是利用天干,还是直接用数字计算占卜,古人都试图将生育置于“数”体系之下,用确定的“数”掌控不确定的未来。古人认为自然充满不可预知,随着自身认知能力的进步,对自然掌控力的加强,逐渐意识到世间之物都在一定规则之内运行,这种规则便是“数”。在“数”思维下,世间万物都要遵循一定规律,所以胎儿性别也取决于“数”,但在“数”未定前,婴儿尚处于混沌未化之时,可以用一些方术手段干预“数”。通过方术干预婴儿性别,即性别转换之术,主要有房中术、药物干预、时空选择、仪式祈求等方式。

阴阳和合化生万物,男人为阳,女人为阴,人之生育也被视为阴阳交融的结果。成都老官山汉墓《求子方》(采自谢明宏《老官山汉墓M1“求子方”木牍考释》,简帛网,发布时间:2025-02-04)背面对夫妻生活作了特殊规范,以实现特定性别生育需求:

令必有男子,女子朔已去之,明日晨从之,男□左从女也,□男廿一,以此□……

□其鼻亦可。毋(无)者,令女子毋与夫会日五日,候月宿卯夜,天雨昼,壹毋男,再必有子,毋子……

此两条是从男女同房时间、方式来求男丁,规定男女位置“左”、次数“廿一”,虽简文内容残缺不能整读,但透露出古人认为夫妻交合时间、位置、次数与胎儿性别存在密切关系。

马王堆帛书还记载了依据月经后单双数日同房预测婴儿性别的办法,比如《胎产书》说:“禹问幼频曰:‘我欲殖人产子,何如而有?’幼频答曰:‘月朔已去汁□,三日中从之,有子。其一日男,其二日女也。’”“月朔已去汁”指月经走干净。该条是说,在月经停止后三天内交合,第一天同房怀孕是男孩,第二天同房怀孕是女孩。同样理论还见唐代孙思邈《千金要方》,但所涉时间范围扩大了,文说:“若欲求子者,但待妇人月经绝后一日、三日、五日,择其王相日,及月宿在贵宿日,以生气时夜半后乃施泻,有子皆男……以月经绝后二日、四日、六日施泻,有子必女。”月经走后一、三、五日怀孕的生男孩,二、四、六日生女孩。《千金要方》也是使用奇数偶数的阴阳学说。

还有通过服食药物或特定物品实现性别转换目的,老官山《求子方》还记有药物转换胎儿性别:

有子必男,令人多力宜子,子必男,十二月牡姓(牲)昔,干冶之,有(又)冶□□如膏流,白米臾东荔(篱)干……

此方是借助十二月雄性牲畜、白米,还有东边的篱笆,不仅涉及吃物,还涉及位置,此是巫医思想的具体表现。关于吃某物而产男女的记载,马王堆帛书《胎产书》记载也很丰富,不过其特别强调要在“怀孕不足三月”时服用一些物品,吃单一种物品,如吃雀甕、鸟甕中虫青背的;还有将物品组合在一起捣碎冲服的,如把蒿、杜、蜱蛸捣碎服用的,把蜂房中子、狗阴晒干捣碎服用的。这之中对药物数量、阴阳属性都有考虑。

除了食用一些药物外,一些巫术行为也被使用,如《胎产书》记载如果男孩多而缺少女孩,可以把男孩出生的胞衣埋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墙垣下面,如果求男孩可以反向操作。除了简便巫术操作外,老官山《求子方》木牍正面还记载了一套求男嗣仪式:

……干冶,女子祈,欲得男者,禹步三,再拜曰:敢告……

使似其父,毋似其母□。且以牛祀以为胚□,三蔟为三正,人皆嘑三族为正。拜起,后祝曰:□……

该仪式内容主要是以大禹名字,借助禹步,结合一系列仪式、祝语实施“性别转换”操作。大意是说,女子祈祷,想得到男丁,以禹步行走,拜两次说,斗胆报告……(简文残缺),使胎儿像父亲,不要像母亲。将会以牛进行祭祀。

在“万物关联”思维下,秦汉人将生育置于宏大宇宙图景之中,认为其深受时间、空间以及阴阳五行学说的制约。对生育结果,尤其对男嗣的强烈期待与深层焦虑,催生了丰富多样的“处方知识”(recipe knowledge)。他们借助天干、数字等符号工具,以及医学、巫术、仪式等手段,窥视未来结果,追求把控胎儿性别。这些围绕胎儿性别预测与转换形成的知识,展现了当时人对世界的认知,对寻求生育自控的努力,反映了秦汉社会的知识结构和风俗信仰,成为理解古代生育文化的重要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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